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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尔坦的荒谬与傲慢

12月5日，由7国集团、欧盟和澳大利亚执行的俄罗斯海运石油价格上限生效，世界第二大石油出口国俄罗斯则明确回应称，即使不得不减产，也不会接受价格上限。对此，前纽约联储和美国财政部官员、瑞士信贷的明星分析师佐尔坦•波萨尔（Zoltan Pozsar）表示，如果俄罗斯通过接受黄金作为原油来响应G7的油价上限，金价翻番至每盎司 3,600 美元的可能性并非不可能。早在今年3月，Pozsar在一份题为“石油、黄金和LCLo(SP)R”的报告中表示，俄罗斯可以考虑将乌拉尔原油与黄金挂钩，例如1桶原油兑换1克黄金，来避开7国集团对俄油价格上限的约束。而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俄罗斯宣布下调俄油兑黄金的价格（例如2桶原油兑1克黄金），黄金能买到的石油比美元更多。黄金价格也就会翻倍，上涨至每盎司3600美元并非不可能。相应地，俄罗斯的库存黄金兑美元价值上升，可弥补出口所获得美元收入的下降。Pozsar表示，虽然这个结果可能听起来有点离谱，但考虑到今年的一些地缘政治和宏观经济意外事件或状况，其实并不那么牵强。Pozsar还提到，如果俄罗斯真的选择将俄油与黄金挂钩，对于银行来说，无疑会使2019年的回购市场危机再度重演，否则年底货币市场流动性紧缩的可能性不大。本月初，Pozsar撰文延续了该份报告的思路，他写道：“疯狂？是的。不可能？不。今年出现了难以想象的宏观情景，治国方略回归成为推动货币和财政决策的主导力量。”佐尔坦的观点，简单说来就是，俄油出口以黄金计价结算，以“石油+黄金”的武器化对抗美元武器化，这听起来很刺激，但并非疯狂，而是荒谬。

俄不是国际油价制定者，黄金结算只能限制俄油出口

如果限定某一产油国只能黄金计价结算其原油出口，该国须被动地接受这一限定，无疑其将视之为一种莫大的限制甚或制裁，国际上也不会视之为特权或莫大的利益。既然如此，主动地选择，情形就会大为不同吗？若如此，产油国为什么不早早就挂钩黄金，各出口国都可以群起而效尤。为什么殊荣独予俄罗斯原油出口呢？如果俄罗斯是原油出口的定价者，市场买家或许只能接受其结算方式，那么情形或有不同，但俄不是国际原油市场的定价者，也不是原油出口的垄断者，以黄金结算俄油出口，也无助于解除俄油限价，如此，所为何来？在俄油限价出口的背景下，拉抬金价以打击美元吗？打击美元能够有助于俄油出口吗？毋庸置疑，以黄金计价结算原油出口，这是限制俄油贸易，减少俄油出口的措施，并非保障与扩大俄油贸易的手段。其荒谬所在，不仅缘木求鱼，而且根本无木可缘……

石油需求与黄金需求不能混同，油贸黄金结算只会扰动市场

如包括俄罗斯在内的整个OPEC+都同意采取黄金计价结算原油贸易，其结果将是，原油贸易的短期萎缩或及长期价格的走高吧。问题是，这完全可以通过减产来实现，为什么要更改结算方式呢？况且减产与否自有其决策机制，无须以引入黄金结算来叠床架屋、横加干预。石油需求与黄金需求各有其市场反应，以黄金结算石油贸易，将扰乱石油交易与黄金交易两大市场，没有理由认为，石油交易一定会由此而获利更丰，而风险代价完全由黄金市场承受。全球大宗商品交易中，石油需求与黄金需求各不相同，也没有多少必然联系，以黄金结算石油交易，或者以石油结算黄金买卖，作强制性的连接与贯通，无疑是一大冲击与破坏。作为全球大宗商品的主要结算货币——美元——将受损，但谁将获得益处呢？损益之间的逻辑关系是什么？短期来看，恐都没有赢家，那么，又有必要展望长期吗？如以为，受原油贸易结算需求的拉抬，金市便只蒙受价格飙升的利益，不会有什么风险可言，此未免太过于幼稚。金市与油市并不会因油贸计价结算方式的黄金化，而趋向融合与统一，金价的定价机制与油价的定价机制之间由此发生的“排异反应”将导致剧烈的冲突与碰撞，将频繁加剧市场波动，永无宁日更危机四伏。受此拖累，国际金融体系亦不得安宁，甚或翻江倒海……

央行黄金储备与原油战略储备无法混同，汇市、金市、油市各不倾轧

世界黄金协会（WGC）的数据显示，近年来各央行的黄金购买与储备量都所上升，今年来，这一势头更有大的增进。各央行增加黄金储备的动机，尤以应对了美联储加息带来的美元资产价格下跌风险为要。美联储、日本央行等都在今年第三季度末出现了“亏损”，根源在于债券价格的走低，以及未来债息收入不足以覆盖持有成本。某种角度看，央行黄金储备的增加是被动的，是以黄金储备部分地替代掉其他资产储备的过程。因此，各央行往往逢低买入黄金，其动机或需求并非为了谋取未来金价上涨的利润。各国原油战略储备是为了应对原油供给收紧或价格飙升，而超出市场需求作出的储备安排。换言之，原油战略储备并非越多越好，维系原油战略储备的成本并不低廉，释放原油战略储备更非一定有其利润保障。美国拜登政府释放原油战略储备，为的是平抑国内油价，满足市场需求，但是，美战略原油储备量是有限的，且该储备量也并非可随意增加。在欧洲，能源短缺带来的社会经济压力要求政府部门补贴能源消费，这在欧盟体系内受到质疑与制约。由此可见，央行黄金储备与原油战略储备是不同的，也是不能混同的。原油贸易若以黄金结算，央行黄金储备能否替代政府的原油战略储备呢？或后者能否替代前者呢？根本没有这种“混同机制”，也根本无从建立起这样的“双重保障机制”。因此，因原油贸易以黄金结算带来的金价走高，只能令央行的黄金储备与原油战略储备的状况变得更糟，而不是更好，更脆弱，而非更坚固。推展来看，外汇市场、黄金交易市场、石油市场，将因油贸的黄金结算而趋于混乱，并不免出现相互倾轧，恶意操纵，不当利用政府力量等各种状况，更将难以遏制地扩张开来。佐尔坦的奇思妙想中，完全看不到他对现实金融格局与基本市场秩序的理解与尊重，仿佛一张白纸上画最新最美的图画一般……

俄油“挂钩”黄金与俄气“卢布结算令”

佐尔坦没有简洁明确地提出以黄金来“计价与结算”俄油，而是用了“挂钩”这个模糊的概念，实则是一回事。如此叙述旨在表明，他并没有主张“黄金充当计价结算的工具单位”，没有主张“黄金再货币化”。他不是“革命者”，而更像“投机者”——主张俄油挂钩黄金便能“奇兵突袭”而一举破解美元武器化，但并不主张完全废弃美元体系，而是努力作出修补。不错，俄油不是出发点，也不是落脚点，帮不了俄油，事实上也帮不了黄金，恰恰为黄金交易注入了俄油，以强化其美元结算的固有安排,而不论金价如何飙涨……那么，美元之外，卢布将如何因应呢？俄油挂钩黄金对于卢布产生何种影响？是否意味着卢布向着其金本位迈开步伐？佐尔坦几乎毫不触及“卢布”，此外，他也仅就俄油部分发表意见，并不触及俄罗斯天然气。日前，欧盟方面表示，欧洲至今仍存在300亿立方米天然气的缺口。这表明，俄罗斯不可替代的能源优势在其管道天然气方面，并非在石油方面。那么，为什么佐尔坦不建议俄气挂钩黄金，而选择俄油呢？换言之，俄气挂钩黄金不是更利于佐尔坦的主张吗？他看不见俄气吗？4月1日，克里姆林宫签署了卢布结算令，之后，更签署了卢布偿债令。这使得卢布成为年内美国加息与全球通胀的大背景下表现最优的货币，相对美元实现了大幅上涨，且维系了汇率稳定。即便这在相当程度上借助于外汇管制，但根本而言，还是俄气本币结算的政策使然。对此，佐尔坦似乎应当首先解释清楚的是，为什么卢布结算应止步于俄气，而不得拓展到原油出口？或者说，俄油挂钩黄金成功后，是否要拓展到俄气？进而，终结掉“卢布结算令”？丝毫不理会俄气或卢布，就不免给人一种印象，在佐尔坦看来，即克里姆林宫能够很容易地打败美元，而完全不用给俄气与卢布任何角色安排，假定它们不存在就好。似乎佐尔坦的主张，甚或也根本就不是为俄国人提出的政策建议，因其完全不理会克里姆林宫或纳比乌琳娜已经做了什么，或一直在关注着什么。为什么俄油挂钩黄金应无视并凌驾于俄气卢布结算？这种匪夷所思的口气中，弥漫着浓重而令人不知所以然的傲慢……

关键词： 克里姆林宫 的可能性